你的“理性”真的合乎道吗

rainmanyzc

在现代话语体系中，“理性”成为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个关键词，“理性”大致可以理解成冷静地、真正按照符合自身利益，并将短期和长期、整体和局部结合起来，以一种通盘考虑、统筹安排的方式，去思考及处理各种问题。人们经常这样说，“其实每个人都能衡量出怎样对自己最有利”，换而言之，几乎每个人在重要事情面前都是理性的，当然这也是人们更加愿意接受的一个说法。可是当你认真观察这种现象的话，就会很快发现问题，为什么某人他自己看来是非常“理性”的事情，在另一些人眼里却异常荒唐可笑。这在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视野下，显得更为突出。在我们现在看来，女性缠足是惨无人道的陋习，根本谈不上什么理性，但在汉民族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内，无论是女孩父母还是女孩本人，在绝对主流上认为这是理性之举，还惟恐缠的不好，为了传说中的“三寸金莲”孜孜以求，足以抵得上传说中那些各种各样的远大理想。当父母的根本不认为这是残害自己的女儿，反而非常理性的认为，为了孩子将来的幸福，是非这样做不可的。我们中国人看来，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就是愚忠愚孝，还动不动搞一个切腹自杀，根本与理性沾不上边儿，然而在他们的观念中，那是理性透顶的做法，是非常值得去尊重的，事实上，到了一定时候不那样做在他们社会中就会生不如死。据说藏区不少藏胞，倾其一生的财富购金买银，最终全部捐给寺院，自己却不留分毫，这是一种“理性”的做法吗？！在世界绝大多数民族眼里，绝对不是，在我们藏胞那里，却绝对是，最起码这是符合他们宗教理性和价值认同的。

    我们根本没有褒贬上述文化现象的意思，只是想说明“理性”的界定是有前提的，尽管客观上存在全人类都能认同的理性，但相当比例的“理性”有着更多的文化和价值取向上面的差异。不同民族、不同群体、不同个人，甚至处于不同发展阶段，他们对“理性”的看法总会有一些差异，“理性”某种程度上也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东西，搀杂着不少主观和客观层面的因素。站在个人角度来说，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启示我们，对于自己习以为常的“理性”，同样需要按照“四维时空结构”的思维方式，进行扫描和反思，只有这样才能持续进步、不断精进，进而开创出一番不俗的事业。“理性”，其本身追求的是主观最大限度符合客观，以便使得自己做事更加符合规律，更为富有成效。这自然没有什么错，然而某些“客观”本身，也是特定时空背景下的产物，随着限制性条件的改变，“客观”也会随之改变。主观符合客观的“理性”，不应该一成不变，在更多情况下，应当属于一个动态平衡的过程。

    很多人都这样认为，理性就是你的思想和行为要符合利益。然而，当我们深入解析的时候就会发现，利益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个飘忽不定的概念，期间存在不同的价值导向和评判体系。你做一件事情，究竟要符合情感利益还是符合物质利益，所导引出的“理性”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同样是物质利益，不同的价格比例体系和评判体系视野下，同一件事情是否“理性”，恐怕也会大相径庭。举一个当今社会我们十分常见的例子。按照人力和物力的实际消耗量来讲，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或者绝大多数产品实现市场临近型本地化生产、避免各生产要素的大进大出，是最低碳环保、符合人类理性的经济模式。譬如，面向北京市场提供的日常生活用品，能在北京周边生产尽量在周边生产。倘若不同生产要素在不同国度之间的价格差异巨大，将价值链各模块打散分解到全球各地，从计价体系上衡量，无疑是最为理性的一种行为，最起码在某个特定的发展“阶段”上是这样。换个角度，从人力和物力消耗视角来看，这绝对是一项败家之举，根本算不上什么“理性”，尤其是建立在石油等不可再生能源成倍消耗基础上的时候，更是如此。经济世界中到处充斥着“此理性反彼理性”的悖论，事实上类似的现象几乎在所有的领域都存在着。几乎我们每个人都听说过这样一个段子，说的是某男子母亲、老婆和孩子同时掉在水里，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该救谁。其实无论救谁都是一种理性选择，又都会背上道德层面的压力。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就曾讲过类似的事情，场景是老婆和母亲同时落水，但妻子强烈要求丈夫去救婆婆，说母亲只有一个，没了就没了，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应该以孝道为先。我看完这个故事之后，还禁不住默然了良久。与此同时，在社会上还不时有另外的版本，当母亲的会跟儿子说，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辈子早就活够了，你还是去救媳妇和孩子吧，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无论在什么文化背景下，理性都是一种令人十分尊重的品质，但一个人如果做任何事情都非常理性，恐怕未必就是真正的“理性”之举了。物极必反，这是《周易》和《道德经》当中都讲的一个原理，“非常理性”到了最后就演化成了一种“非理性”。高度理性往往会体现为“考虑所有细节”、“消除一切隐患”、“做好所有准备”、“条件完全成熟”、“规避任何风险”等诸如此类的化相，也体现为做事方面的完美主义和刻板倾向。但这些要求你真的能做到吗，这些想法真的现实吗？！恐怕都未必。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第一、理性是强调主观符合客观的产物，但无论个体、群体抑或全人类，这种符合程度永远是一个近似值，无限靠近，绝不等同，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子在《道德经》中的第一句话，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第二、站在个人角度来讲，信息不对称问题是永远存在的，即便是大数据时代，这一问题都难以根除，“思维盲区”、“实践盲区”都是非常客观且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基本事实，世界上再聪明的人，都逃脱不了这一宿命；第三、你所要观察的外在事物，其本身就存在一个动态演变的过程，有些细节你刚考虑好，他就已经变化了，该冲动的时候就得冲动，该当机立断的时候就得当机立断，“求全不如求缺”，否则你这辈子将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第四、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谁都不能说有绝对把握，只能说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即使那些人们认为绝对有把握的事情，在实践中都会有“万一”和“意外”情况，某种药物输液过敏的概率为十万分之一，但因此药物过敏而导致死亡的事情就在我所知道的某个地方真的发生了。世界上只有一种方式可以绝对避免失败，就是很多事情干脆不做，可如果真要这样去做，恐怕就是最大的“非理性”了，可能这是天底下最大的“冷笑话”，可就在我们每个人身边不同程度地发生着。“非常理性”的“非理性”行为，最要命的两大危害，一是延误战机，二是一事无成，从结果上来看，跟“太感性”没有多大区别。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事情的发展，具有很强的概率性和超链接性，过后返过头来看，脉络清晰、因果分明，环环相扣，“因果链”具有惊人的严密性，但每个环节间都是存在概率因素的，事先谁都无法对整个链条做精准预测，这倒不是说预测没用，而是说预测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一个大致的方向。其实，概率性和超链接，也是“道”运行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如果你按照自己所谓的“理性”惯性，非要强求其中的确定性，恐怕你的“理性”就是“背道而驰”的，物极必反，早就悄然蜕变成一种“非理性”行为了。真实的“理性”，首要是要符合“道”的运行轨迹，其次是要符合客观，但“客观”上的很多东西，又不断处于“无中生有”和“生生不息”之中。在这里举一个例子，你别管某种文化有多荒谬、某人的思维有多扭曲，都有其内在的生成机制和演变规则，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其实都是“客观”的，并不以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你真的要改变那些东西，第一步需要做的，还是要厘清其中的现象、规律和物性，最后以一种“无为之为”将其破解掉。如果你的“理性”不去迎合，就难以做到驾驭，你不去驾驭，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改造。

    那有没有终极意义上的理性，也许很多人看来这个可能不太好说，但追根溯源，终极意义上的理性，在客观上也是存在的。理性当中终极成份，是遵循传说中那个“道”的，这个问题说起来可能比较抽象，但我们可以根据“道”所运行结构之上的一些特征进行描述。其一、对于任何一个事情，都要以“四维时空结构”的模式去进行透视和解析，而且这个过程也是一个动态和持续深入的过程，绝不能一劳永逸，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其二、你永远要抱着一种“求真”和“反思”精神，去审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原来的一些理念和价值观，当然这里的“求真”更多指向你内心的真实认知领域，跟人际关系上的“较真”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人际关系和职场或者生意场上你可以“内方外圆”，可以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扮相。其三、对待万事万物，都要有一个“求证”的精神，可以利用各种条件，尽可能去设计实验框架，对那些暂时不能证实又不能证伪，但在逻辑上又基本可以讲得通的东西，要心存敬畏，不要简单去嘲笑和否定。其四、考虑问题更多从结构化、多元化、动态化和反方向视角去努力，细节当然需要考虑，但不要过细，宏观、中观和微观，大致上都要兼顾到，但切忌完美主义和吹毛求疵。其五、用人机互动的方式去碎片化、去孤岛化，并让自己的意识流、生活流和工作流自动产生数据，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尽可能利用“大数据”去“还原”对象全貌，但所有的这些都仅供参考，“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很多东西需要看进去，还能看出来。

    最后我们来梳理一下，“理性”并不具有唯一性，最为忌讳的，就是把你所认为的“理性”，强加到别人身上。“理性”当中既有全人类共同追求的一些成份，和恒久不变的不少要素，同时也会涉及到文化、价值观、评判标准和指标偏好等方面的诸多因素。“理性”不是纯客观的产物，还牵涉到了人类、群体和个人主观层面的某些东西，通常我们所见的那些具体的“理性”标准都是特定时空背景下的产物，随着限制性条件变化都会随之改变。只有这样去看待“理性”，才是更高程度上的一种“理性”，我们的行为才更有可能合乎传说中的那个“道”，做事更加圆润顺畅，并促使其效率和潜能得到空前释放。

老丑鱼

只有相对，没有绝对吧